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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.09.10

自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我在电脑上打下第一篇“Day XX”格式的日志以来,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天。巧合是,今天也下雨了。傍晚的时候,大雨倾盆而降。天空被云朵染成黑色,透下来如黄色台灯发出的那样的微光,把雨线映得格外明显。七点三十分,在各宿舍溜达了一会儿,提着伞冒着大雨冲了出去。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。我知道她在出现的几率几乎为零,甚至,她可能压根就不在广州。也许只是为了奉行最后一个誓言,也许只是想和她好好说说话,好好道个别。生活好像一部电影。你知道,《日落》里那两个人最后并没有如约相见,因为女孩的奶奶突然逝世。漫长的岁月里,约定不过是偶然在心里点亮的一盏灯火,倘若要真的赴约,倒发现它的亮度不够,持续时间也不够长久。

七十天,长么?说实话,不长。比起某些痴情无比的一等就是三五年甚至十几年的人来说,真的不长。短么?不短。七十个因痛苦而视线模糊的白天,七十个美梦枯竭的夜晚,七十个思念想念怀念以痛苦为习惯的日日夜夜。我沉浸在自己书写的长篇悲剧里不能自拔,整整折腾了七十天。我可以把自己的四季安排的极为黯淡,也可以安排得极为寂寞。想着如果痛苦到极限,就不再怕任何伤害了吧。

在超市前驻足了一会儿,好像很久以前她沿着那条林荫小道向我走来。梦中我老远就看见她,然后笑着,挥手。顺着超市旁边的校道往图书馆走,一段路积满了雨水,上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落叶。在雨伞的遮蔽下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瞧去,大雨好像变成了雾,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淡了,如同罩上一个暗绿色的滤镜。时不时天空划过粉色的闪电,于是整个世界被照亮了一瞬间。只听得到雨水敲击地面和落在伞上哗哗的声音。在家的时候觉得安静反而震得鼓膜咚咚作响,而现在如此嘈杂的雨声却让我的心变得从未有过的安静。温度下降得如此明显,以至于感觉好像是北方温柔的秋姑娘送来乍暖还寒的凉意。树叶被雨水敲击着加速飘落,在空中转不得几个圈就啪的一声落在水面,如同光阴一样一落不返。趿拉着趟水往前走,回头看去,一圈圈涟漪很快被下落的雨滴的水纹衍射掉。好像要掩盖住我无止尽的悲伤一样,雨声随着前行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大。

陈序经故居的窗户依然透出暗黄的灯光。在门口停了一会儿,看着那段熟悉的台阶,恍惚间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像魂魄一样在那里出现,欢快地弹着吉他,热烈地笑着,温柔地接吻。以前对她说过自己的幻想,陈老先生死掉之后就在他的故居下面发呆,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无聊,终于有一天我们俩出现在他的台阶上,他被我们逗乐了。假如是真的话,不知他现在还在看着我吗?他会不会感到一丝悲伤?

从小道钻出来,沿着图书馆的墙壁走到正门。那是一条风水讲究的路,两侧栽着高大的凤凰木,对面是惺亭,再往前,便是牌坊了。走在化院南楼和北楼中间的草地上,想起那年那月一起前行,我对她说小心踩到牛蛙,她吓了一大跳,紧紧抓着我的胳膊,指甲深深印在肉里,疼痛导致心里突然涌动着永远保护她的强烈愿望。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敢不敢走草地了。北楼实验室依然亮着灯,门前那条小道上不知有多少次,我在那里翘首企盼她的身影。回忆如影随形,虎视眈眈包围着我。我吃力地撑着伞,跌跌撞撞走着,穿过牌坊,穿过那一级级阶梯,穿过那片崎岖不平的石板路。前面依稀有个人影。是她吗?可能是她吗?心咚咚跳着。

八角亭,内心里翻涌着感情的圣地。终于在这里了。那个人影被证明只是躲雨的路人甲,依偎着八角亭的前廊柱歇息。我收了伞,慢慢地走了进去,逆时针方向,走到了那个位置。八角亭的西南角,那个我们初吻的地方。无力地抚摸着每一块古老的红色砖石,怔怔地盯着那个她曾坐过的位置。

我多么想她!多么希望她回来,多么希望她就在这里!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纯粹,纯粹到只剩下爱这个字,纯粹到我以为我用意念力就能创造出这个人来。我盯着那个地方,视线里却是那个第一次吻她,第一次抱起她的夜晚。啤酒,零食,塑料袋,聊天。慢慢接近她的眼眸,轻轻开口问她,温柔地吻她。环抱着她温软的身躯,旋转着任这个世界轰然坍塌,心里发誓一辈子在一起。

发呆了好一会儿,站起身来,外面没有任何身影。看来就是这样了。凡是总要有结局,这本名叫 Y 的书,终于要翻到最后一页了。没有相知,没有道别。有的只是一颗凋零的心。没什么可抱怨的,没什么可恨的。现实就是这样,对于一件事情,可能给出很多解释。要命的是,你根本不能说出哪个才是正确的。站在八角亭前,眼睛变得像一个广角镜头,肆意撕扯着亭子,粉色的天空下,觉得自己变得渺小无比。某个神明在它背后,朝我点头微笑着。好像我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冒险,虽然痛彻心扉,但毕竟是伟大的。

从八角亭回去,没按原路返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