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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.02.12

她回国的这天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。我们早早醒来,去银行办账户,之后去 Costco 给她爸爸买了点东西,中午吃了日本拉面,下午回到家收拾完最后一点行李。我以为她的离去不会让我感到特别痛苦,但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对于“变化”的适应能力。

她整个下午基本都在哭。但我能看到她为了强忍不哭做出了令人钦佩的努力,虽然失败了。最后,她哭得头疼,胃口不好,还吐了一点。悲伤和绝望能把人折磨成如此。我帮她把最后一点行李装好。我们只在这间公寓住了两个月,可是每个物件,每个平方米,都留有一个片段。我固执地不想留下她哭时用来擦泪的面纸,我给她做的但是没有吃完的饭,她的没有带走的衣服等等。我怕等我送走她之后,回来空荡荡的公寓看到这些触景生情。晚上她有一个朋友来看她,她们抱着哭了一会儿,之后便是八点半了。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公寓,我们把行李搬上车。

开车到 SFO 要三十英里,三十分钟。我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。我看着地图上离目的地的距离越来越近,浑身不安,心情无比低落。到了 SFO,办理托运,在安检口前我们在一排座椅上挑了两个看上去很安静的坐下来。只有最后一个小时时间可以挥霍了。我有一种无比复杂的情感。我从未希望时间过得如此快且如此慢。她抱着我哭。我抱着她伤心。最后,十点半了。我们距离安检口一步之遥。她狠狠地抱了我一下,想走。我拉她回来,又继续拥抱了一会儿。天哪。这安检口如同美国的国境。像魔都的黑门一样,我们都知道一旦她踏进去,她如果再回来将面对困难重重。她开始排队,不得不往前走了。她回头看着我,哭着。我们越来越远了。安检口的保安审核了她的护照,放行了。她走进层层的排队,一直看着我。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。好像什么东西把我的心一点点抽走了。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多么爱她。我以前一直不知道。我以为我没那么爱她。但事实上我对她的爱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。

我的眼圈一阵红,流了一点眼泪。我不想让别人看到。我低着头。再抬头,她准备过安检了,但是她一直在看着我。她好可怜。她看上去是那么惹人怜爱,让人心疼。她把随身物品放下,走进安检机。这时我看不见她了。熬过了几分钟,她过了安检。我给她打电话,让她站在免税店牌子下以便我们能相互看到。她站在那里。安检口变得如此之大。我和她之间隔着重重的人,重重的机器设备和玻璃,人来人往中,我还是能看到她。她看着我,流着泪。我的视力从未变得如此好。我把全部的注意力聚焦在四五十米外的她身上。过了几分钟。我们挥手。我看她一个人背着包,拖着小行李箱,朝着另一个世界进发了。一转眼就看不见她了。

这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彻底地分开。说彻底,是因为双方甚至第三方面临的无比的不确定性。这种不确定性让确定的我们变得惶恐不安。我自己一个人回家。一个人开着车。没有听任何音乐或者收音机。车轮压过高速的声浪一阵阵刺激着我的耳膜,让我安静。回去的路上我跟她打电话,不算太糟。很快就到家了。一个人走上公寓的楼梯,一个人开门,一个人走进阴冷的公寓坐在沙发上。心情非常非常低落,就连呼吸都变得紧张。洗了个澡,躺在冷冷的床上。她给我发微信,准备起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