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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.06.04

上周公司在洛杉矶举办了类似年会的活动。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员工都来了,齐聚一堂,欢声笑语,好不热闹。活动的行程相当紧凑,然而人员的管理相当松散。所有人都散落在靠近会议区域的酒店里。而我在新公司并没有像雅虎烟台哥那样的朋友,所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
从湾区到洛杉矶的航行只持续了一个钟头,便降落在LAX。洛杉矶的天有些阴沉,但刚好处于不冷不热的范围内,十分舒适。打车到了酒店,时间才刚到下午两点。登记好以后在电梯处,碰到一个人。她用中文问,这个电梯怎么用啊。我愣了一下。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也讲中文的,毕竟洛杉矶是一个非常多元的城市。那个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进入,我按了下所在楼层的号码,电梯果然开了。

回房间后休息了十分钟。下楼步行去另外一个酒店领取会议的注册信息。步行全程要二十分钟。我趁机欣赏了一下洛杉矶的市中心——并不拥挤,高楼大厦不少,但是总给人感觉是一片孤岛。行人不多,但是也是各型各色,跟旧金山特别像。

顺利注册离开酒店。在楼上一个人走着。身后传来一声“诶”。回头望去,是刚才那个人。她说,刚才在注册的地方看到你了,你现在是要回酒店吗?

嗯。很奇怪的开场白。好像她已经知晓我也是YouTube员工,好像她就默认了我会讲中文。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,便答道,是吧, 你不回去吗?

她说,我在网上看了一家寿司。我准备去附近的日本城。

日本城。我也比较想去。可是一个人去有些奇怪,所以我有点想与她同行。然而,她对我来说完全陌生。可她就直接快步走到我身边。我想到,有些人性格天生熟络,安全距离感很低,所以能够所有逢源。如果是我的话,我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会直接在大街上随便认识别人吧。

于是我们就这样成了同行者,变成了观光者。她一路上说了很多话。她的话特别地多。但主要都是关于她自己。我一边默默听着,一边想着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?我跟你完全是陌生人啊。

她讲的是普通话,某些词的特殊音调暴露了她的东北人根源。从市中心走到日本城大概要三四十分钟。一路上我了解到她是来自沈阳的姓金的汉族人,在波士顿大学读书,现在在谷歌实习。她喜爱自己做饭,独自旅游,以及健身,喜欢日本和日料,喜欢吃鲅鱼。而且她几乎对任何事物都能摇头晃脑品头论足一番。比如在一家日本超市,我说到便当,她便谈起了日本旅行的那些事。比如我说道鲅鱼,她便谈起了马鲛鱼和鲅鱼的同种。比如我提起湾区,她就谈起了这里的码农毫无梦想,生活多么无聊。我很羡慕她这种能力。这种能力应该能够让她在任何时刻都能掌控对话。然而当一个人的话太多的时候,那他绝对就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。这样很容易让他变成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。所以我一直在做一个顶尖的倾听者,观察她在摇头晃脑喋喋不休的时候,暗自庆幸着我的结婚对象不是这样的人。

到了日本城快五点了。她说想去吃类似寿司之神里那样的寿司店。这时路上碰到另外一个在等飞机安检时认识的同事。从先前的对话中,她已经提到无数次寿司。而我见识不多,从未去过这样的店。我一直不觉得用手握出来的寿司能有多好吃,想象着它的味道大概就是酸米饭和生鱼片。

但是这一顿饭颠覆了我之前所有的想法。那家寿司店的寿司特别美味。很多种类里点缀着柚子汁和核桃碎,混合着鱼肉的鲜美,给味蕾巨大的满足。最后的那个蛋烧,则是我有史以来品尝过最好吃的。外壳有些焦脆,然而里面入口即化,用紫菜绑着的米饭中和了鸡蛋的香甜。这一顿饭大概吃了一个半小时。她与厨师们聊天,对我讲解每一种寿司的鱼以及一些吃法。她的谈话能力再次体现出来。每个厨师跟她聊得都特别开心。离开的时候,他们不停地礼貌鞠躬。不得不说,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用餐体验。

接下来回酒店。一路上她依然不停地说。我好奇一个人怎么能总是找到话说。“找不到话说”是我跟其他人交谈时最常遇到的一个麻烦。有用的对话无非是询问和陈述。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过询问的方式有那些用“是”或者“否”来回答的简单问题,还有一些用“怎么样”或者“如何”开始的复杂提问。也许是我的好奇心不够,所以没办法产生太多问题。

同行者离去。我和她去酒店附近的有机商店买了几个苹果。她对苹果也很有研究,说她买的苹果名字叫“Honeycrisp”,是最好吃的苹果,给了我一个让我尝尝。此外,她对几乎所有的商品都能品头论足一番。哪个冰淇淋好吃,哪个鱼新鲜,哪个酸奶味道好,等等。接受了大量的信息,我感觉大脑有点爆炸。

最后回了酒店,身心非常疲惫。然而,这确实是奇妙的一天。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和夜晚。到最后我们都不知对方的名字,很有默契地当成了缘分的同行人。这次旅行让我认识到三点,跳出舒适圈会有不一样的体验,不停地谈论自己也是一种对话的方式,寿司其实很好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