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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.08.27

从家到妇产科诊所的路途有40分钟车程,清晨280高速起伏的山路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。车里的气氛由紧张、压抑、又有一些憧憬混合而成。

心里思绪万千。出发的时候是两个人,回来的时候就可能是三个了(这么想似乎也不对,因为小孩在肚子里也算是人,所以一直都是三个人)。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,名字也没有最终确定。一路上还在想到底用哪个名字;待产包是前一天晚上临时拼凑起来的。两个duffle bag(给El和小孩的)和一个背包(自己用)。有了之前去医院陪护的经验,做起这些事情也轻车熟路了。新生儿安全座椅是前一天晚上学着youtube视频安装好的,应该没有问题。

在产科诊所,医生确认已经开了五六指,又做了一会儿胎心监护。这里其实显现了El异于常人的一点——大部分孕妇开三指好像就已经会出现各种痛感——她却毫无反应。医生因此也非常犹豫,因为没有迹象表明临产。最后综合各种因素考虑(羊水过少、路途遥远等等),决定现在就送到医院去准备生产。


疫情期间医院防护措施严格。产妇只能允许一名陪护。El的妈妈自己呆在家里,等待我们的归来。产房是每人一间,设施看起来跟ICU很像。里面带有可洗澡的卫生间,给陪护准备的沙发床,还有一些针对新生儿的设备。拿起电话报出姓名和生日就可以直接订餐。到时候产妇会直接在这里生产,不需要移动到其他地方。

很快办理了病人入住,换上病号服,护士在El手臂上接了留置针、抽了几管血、接上胎心监和宫缩监控,El乖乖躺在床上等待子宫发动。

在门口检查了疫苗接种卡,然后给盖了个章,未来二十四小时可以随意出入。

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。从十一点到晚上六点,吃了顿午饭,回了几封工作邮件(医院的网络很慢,没办法工作),宫缩的频率从不规律增加到十分钟一次,医生又给加了一些催产素,不过一直没什么动静。

护士拿来出生信息表格让我填。选择困难症没犯,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,我在心里选定了一个名字。

产房门口

一个人下楼吃晚饭,买了一块披萨和一盘味道很怪的鸡肉。突然收到微信,El说医生给她人工破水了。我心里一惊,一起等了七八个小时什么都没发生,偏偏下个楼吃饭的工夫就错过了。一路小跑回产房。看到医生杵在那里,El捂着肚子,脸上的五官拧在一起,痛苦不堪。

医生说破水以后很快开始阵痛了,之前经历的肚子微微发紧跟这种级别的阵痛根本没有办法相比。El痛苦地轻轻呻吟着,医生把她拎下床,俯身站立,这个姿势能帮助生产而且能稍微减缓一些疼痛。很快第二次阵痛来了,这次她简直没有办法说话,整个脑袋埋在床上,啜泣着,让人心疼不已。我帮她揉着腰,看着微微发抖的她,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疼痛。似乎在这一刻那些“伟大的、坚韧的女性”这样的文字都有了意义。

过了三四次阵痛,麻醉师急忙跑来,给El打上了无痛(硬膜外麻醉)。这个过程让人看着很揪心。趁着两次阵痛间隙,在后腰的脊椎打上一针,光是想象已经让我非常不适。麻醉师动作很快,十分钟后麻药开始渐渐生效,El稍微缓和起来,额头上全都是冷汗,口罩也湿了。真是无法想象的痛苦!

过了一个小时,护士报告已经十指全开,可以准备push了,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,我们可以先学习学医怎么push。要趁着阵痛来临的时候,用像排便一样的力道去把子宫里的婴儿推出来,每次阵痛可以尝试三次。

有了无痛的帮忙,生仔也绝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。前几次push护士帮忙教她合适的体味和应该有的感觉,剩下的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和领悟力去感受。试了两次以后,医生赶到了。她从柜子里拿出手术服换上,护士在一旁准备好了各种医疗器械,产床变魔术一样伸出两只扶手帮助固定腿。产房里有医生和两个护士,还有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突然间气氛变得严肃起来。我知道,这就是时候了。

大概的画面就是:医生在床的末端教El如何发力,护士在两侧加油鼓劲,我在床头握着她的手,揉她的腹部,盯着她的眼睛,感觉无能为力。El则在两组push的间隙中喘气、恢复体力,push的时候双眼紧闭,牙齿紧绷。终于——二十分钟后,医生像魔术师从帽子里拽出一只兔子一样抓到一只紫色的小怪物,啼哭起来。

护士们训练有素把用毛巾把婴儿身上的胎脂擦干,然后放到El的胸口进行“肌肤相亲”。El看起来非常疲惫,但是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下来,尽情休息。我的眼眶有些湿润。心中暗想以后一定要对她加倍地好。

睁开第一眼看世界


新生儿的第一个24小时基本都在睡觉,偶尔喝奶也是吮吸几口就晕过去了,很有意思。新生儿的食量也很小,开始每次只能喝10毫升,但这一数字随着时间的发展迅速增大。他的模样也迅速变化着——最开始的水肿褪去,露出了鼻子和嘴巴的形状。这个阶段的婴儿,很难说长得像谁,而这又是双方祖父母最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
小婴儿还是会哭的,这是他们唯一的表达方式。第一夜基本没怎么睡。有护士进进出出给婴儿和产妇测量各种维度,还有婴儿是不是啼哭让人不知所措。终于在晨曦时分在沙发床上眯了一会。这大概就是未来几年睡眠缺失的初体验。每个护士和医生进来都会说baby好可爱——鉴于新生儿长得基本都差不多我认为他们的话等同于“你好吃了吗”一样的客套话。

El的生产过程相对来说已是非常顺利,所以产后的护理任务轻了很多,但依然有一些撕裂,流了不少血。美国人好像是这个星球上最怕疼的一类人。他们发明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减轻疼痛。麻醉就不说了,产后护理有小塑料壶喷射温水、一掰就可以立即有效的快速冰敷袋、热水浴(sitz bath)的塑料小盆、麻痹伤口的喷雾等等。护士得知El不想吃motrin (一种止痛药)还一个劲问Why?Are you sure?。

48小时内,她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,每隔一段时间吃点东西,也算舒适,仍挡不住归心似箭,两天很快过去了。第三天早,医生和护士过来做完该做的检查之后,我们就回家了。小婴儿安稳地坐在安全座椅里,睡了整个车程。